經過去年5月獲立法會撥款54億元「救亡」後，海洋公園生存戰開打了一年有多。疫情期間，海洋公園一直「叫救命」，更曾三度停業避疫。
為生存下去，主席劉鳴煒和他的團隊想出不少救亡大計，包括將下園區改為免費，並改造成零售餐飲休閒區，以收取租金紓解財困。另外，又計劃改變上園區收費模式，配合即將登場的水上樂園等等。
但所有計劃都要先得到新撥款後才可以落實。結果今年3月，公園終再得到立法會批准，撥款68億元實行計劃。
海洋公園前主席盛智文認為，新計劃值得一試，但會面對「大挑戰」，由誰人來執行計劃是成敗關鍵。他坦言「若我是主席會深思熟慮才執行」。對海洋公園營運素有研究的學者李兆波則認為，公園今次是最後一博，再輸的話相信不會有人再打救。
文：李向榮 圖：黃冠華
2021年3月20日，立法會財委會通過海洋公園重新發展方案的68億元撥款，當中包括約16.7億元非經常性撥款，以及約11.2億元保育教育補助。投票前有議員擔心，海洋公園主席劉鳴煒提出山下園區改為免費入場，並增設零售飲食區，會否將公園變成「大笪地」？也有議員建議，要開放免費區做衣服銷售的Outlet，意見可說是百花齊放。
終極方案公園重新定位
有份出席會議的劉鳴煒則表明，下園區免費開放的決定暫不會變，但會訂下一些使用規則，確保遊客有良好體驗。如果免費開放無法確保體驗質素，公園才會考慮恢復收費。劉鳴煒表明，不打算複製其他香港商場到海洋公園，他希望山下園區能成為戶外露天飲食零售點，即類似美國南加州的半露天商場，市民可隨時到訪。海洋公園提出的「救亡」方案，亦包括了上園區或以逐樣收費形式營運，並關閉部分機動遊戲。
方案一出即引起社會廣泛討論。海洋公園的如意算盤是充當「收租佬」，從加盟公司收取租金提高收入。有人擔心公園會變成另一個商場項目，亦有人質疑零售飲食區是否有足夠吸引力。
據文件披露，海洋公園山下園區將提供總樓面面積約4.2萬平方米，用作零售、餐飲及消閒區，初步預計將於2021至23年財政年度招標，2026至27年度開始營運，公園之後可收取租金或收益分帳。劉鳴煒在推銷新方案時，甚至將海洋公園重新定位，表明以後這裏不再是「主題公園」，而是一個「消閒區」。
盛智文：商業模式仍須與主題連繫
「鳴煒毋疑是有他的主意，說公園不再那麼『主題』，但到最後要看顧客的感受才算數。」海洋公園前主席盛智文說，如果遊客的期望是一個主題公園的話，海洋公園仍然會是主題公園。他相信劉鳴煒的意思並不是要全盤改變公園現狀，只是希望改變它的營運模式，即引入PPP（Public-Private Partnership公私合營）模式而已。
對於免費園區的概念，盛智文雖然表示贊成，但卻有所保留：「主意通常都很好，所有人都會有自己的主意，但最重要是執行。」所謂的「執行」，就是如何將主意變為現實。盛智文說，最吊詭的地方是，海洋公園並非一個購物商場，遊客會對公園有一些預期。公園嘗試做一些不同的事本身沒有錯，但重點是路向，即如何在引入商業之餘，又能保持和公園原本性質有一定連繫：「最起碼要有種感覺，當遊客走進公園時，並不是要進入購物商場或者街市，否則你就失去了整個海洋公園的DNA。」
引入多家營運商帶來管理困難
盛智文認為計劃（下園區分租）值得一試，更有可能成功，但要滿足某些先決條件：「再說一次，這取決於誰人來做這件事、誰來負責營運。有時你見到一些普普通通的商場，那很好；但有時你會見到例如是鄭志剛（鄭家純長子）這樣的營運者，他營運的『k11』（k11 musea）講的是不同風格，關於文化，同樣的商店，以不同方法展現出來。」
下園區地方很大，不能隨隨便便說開店就開店，盛智文認為需要有人批核，就像IFC那種大型商場的處理方法一樣，誰人可以在公園開店？商店怎樣設計？這方面需要由園方管理層手握批核權：「海洋公園的酒店也是以這種方式去做，即使是私人發展商出錢，但園方仍有權檢視酒店的設計，以及選定營運者等等。」
至於目前管理層的頭等大事，盛智文認為是要好好落實所有新構想：「主意是好的便要嘗試，因為公園已很久沒有賺過錢。」他以「大挑戰」來形容新計劃成功的機會：「基本上如果是單一營運者，你（園方）自己營運的話，就可以做想做的事，也更容易控制。但如果你引入多家營運商，你當然可以控制他們，但要每日監察，那便十分困難。」他舉例說，投資者會覺得自己是出錢營運的人，他們想在這裏放些東西、那裏搞些特色，如果園方不答應的話，會令營運者不快。
成功與否關鍵在如何執行
「所以我說『講就容易』，可能他們有些主意想去嘗試，也可能他們想不到如何在其他方面賺取收入。我想重申，任何計劃都不要摧毀海洋公園的DNA。你可以『升級』，你可以改變模式，但DNA一定要保留。」盛智文一再強調，他憂慮海洋公園DNA有被抹掉的風險：「這取決放營運者，取決於他們如何規劃，他們必須緊記這仍然是一個主題公園，商業必須和主題相關。你不能把高端品牌如Louis Vuitton、Chanel等放到公園，這不可行。」
如果今天的盛智文仍然是海洋公園主席，當他收到如此建議時，他說必然會深思熟慮後，才決定是否推行：「我會想想，怎樣才可以用這種方式把事情做好。我不想堅持在文件上看起來不錯的事，很多事文件看起上來都不錯，但最重要的還是『執行』。我一定會認真地思考才會決定。」盛知文最擔心的，是不知能否找到一支優秀而又聰明的營運團隊去負責，因為這需要投入很多時間：「你不能夠設置好然後就離開，讓其他人自行運作。這很難，這是一個主題公園。」
遊客多元化設施要取得平衝
按目前的計劃，場地免費進入，甚麼類型的客人都會來，不用付費進入收費區，僅在免費區內停留自娛便可。盛智文最擔心的是海洋公園會失去獨特性，公園變商場，就等如時代廣場、IFC一樣：「這裏看來不會有餐廳，是美食廣場，這OK但不會賺錢。那要看還有甚麼東西可以賺錢……文化不能賺錢，很難。有些商業加文化項目是成功的，但一點也不便宜。如果做得便宜，所有人都會去那裏，就會失去了想要的氛圍。」
盛智文以他的成名作蘭桂坊為例，那裏街道面積也很大，由他一個人來經營根本不可能：「所以有很多個營運者，然後我們成立一個協會，確保所有事都有很好聯繫，因為每個營運者都有他們的主意。」不過，盛智文想強調的是，海洋公園與蘭桂芳不同，蘭桂坊不是主打文化，顧客類型集中。海洋公園訪客有老有嫩，來自世界各地，所以在有山有水之餘，也要有機動遊戲，在設施上取得平衝變得十分重要。盛智文說如果他是主席的話，不會一刀切取消機動遊戲：「可能有些機動遊戲真的太舊，但我們應該想一些新事物，或者將現有設施翻新、改造、升級。」
水上樂園開幕成翻身王牌
海洋公園要如何起死回生，盛智文寄望於即將在夏季開幕的上水樂園：「這是世界最佳的水上樂園，有室內、室外，我在開始計劃時就有參與其中。」他相信，水上樂園可以幫助海洋公園爭取更好營收：「水上樂園、海洋公園、酒店加起來，就是個大方案，收費上會有很大彈性。除此之外亦可以發展餐飲業，他們還有珍寶海鮮舫（香港仔珍寶海鮮舫去年3月1日結業後，業主同意無償把海鮮舫捐贈給海洋公園）。」
李兆波：相信海洋公園不會輸
中文大學商學院高級講師李兆波表示，海洋公園目前的方案，基本上是以減低成本為主。香港零售業普遍能帶來穩定收入，他本人曾作過一些估算，下園區如改作零售區域的話，可為樂園帶來數億元收入，加上收費的上園區和水上樂園，要達致收支平衡還是有很大機會，問題就在於下園區的收入是否符合預期。
李兆波認為，海洋公園在零售方面的最大競爭者，將會是黃竹坑港鐵站商場「The Southside」， 該個51萬平方呎的商場，將會在2023年開幕：「如果是大同小異的話，海洋公園便會處在不利位置，因為黃竹坑商場大過佢，又早開過佢。」
不過若然下園區的零售組合做得好，上園區配合引入一些類似「香港環球嘉年華」等活動，李兆波相信海洋公園不會輸，輸的話只能是「自己做得不好」。他認為重點是由誰去策劃及營運零售餐飲部分，團隊做得好就可以「死場變生場」﹕「例如東薈城，本來是死場，但太古將它變成生場。但如果管理人『唔叻』，就生場變死場。例如本來一致看好的『新田購物城』，就生場變死場。」
董事局內有地產界高手
李兆波解釋，其實迪士尼樂園都有利用到類似概念，在樂園以外的地方提供酒店、餐飲和紀念品銷售服務，疫情期間恰好可為樂園帶來一些收入：「迪士尼在這方面就『精』好多，可能海洋公園現發現了這回事，就開始搞零售，雖然不是賣自家貨品。」
說到搞商場，香港地產界中不乏高手。李兆波說，新鴻基和太古都是當中的表表者，而海洋公園董事局中亦有這類人材坐鎮。例如新鴻基地產執行董事馮秀炎，她在香港及國內的旗艦商場資產管理方面有相當經驗，可望靠零售及餐飲業務帶領海洋公園走出困局。
此外，李兆波又建議海洋公園引入一些新的招牌食肆作為旗艦店，吸引顧客特意前來光顧：「又一城開張之初，也引入了一間『熱帶雨林』餐廳……其實新鴻基這方面也做得很好，新城市廣場亦帶來了泰國和日本一些有名品牌『獨家』進駐，海洋公園可以參考這些經驗。」
連番錯誤造成今日困境
李兆波慨嘆，海洋公園是經歷了連番錯誤，才走到了如此田地。例如，以往太過依賴內地客，未有擴大客源；亦從沒認真應對廣州長隆渡假區的挑戰。酒店方面，竟然賤價賣給了麗新集團，其實酒店距離金鐘只是幾分鐘車程：「賣斷就無得玩……所以現在只能在免費區博翻身，希望重新得到本地客垂青。佢一定要咁做，不做就執笠。」
海洋公園理論上「未輸」，但理論歸理論，下園區的零售餐飲區能否經營成功，才是關鍵所在。對海洋公園的新計劃，李兆波表示「審慎樂觀」。他坦言，現在公園是賭「最後一鋪」，再輸就不會有人來打救。新計劃能否成功，就如盛智文所說，一切要看管理團隊的實力，「叻就贏，唔叻就輸」。
救亡計劃失敗仍有未來？
一旦海洋公園救亡計劃再次失敗，李兆波認為已經無得救；反而盛智文比較樂觀，表示仍然有計：「到時政府肯定十分頭痛，但山人自有妙計，可以再次『打救』海洋公園，而且不用花政府一分一毫，到時我自會向政府提意見。」
記者問是否建議政府將海洋公園賣給永利？盛智文沒有正面回答，他笑而不語：「OK，Bye Bye。」
